宋润已经被军医擦洗干净了,虽然依旧浑身恶臭,但比白天的情况要好些,腰间搭了一块柔软的绢布,堪堪替他遮羞,其他地方,遍布伤口让人不忍直视。
二嫂嫂几乎是钉在了原地,她死死咬着唇才没有让自己情绪崩溃,却怎么也控制不住眼泪,周野生怕她晕倒,一直站在跟前。
秦玊紧皱着眉上前,军医瞧见她一个姑娘这样放肆,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:“女人家来这里做什么?”
“救人。”秦玊懒得和他啰嗦,打开自己的木箱,从里面拿出一张洁白崭新的帕子,倒了些酒在帕子上,细细的擦了擦自己的手,又将一把银制的镊子拿出来,用酒淋了一遍,这才来到宋润跟前,弯腰凑近,将他的伤口扒开细看。
“不够亮,烛火。”
她嫌弃了一句,周野正要上前,二嫂嫂就急忙拿了烛台凑近替她照明,一手还挡在旁边,蜡油滴落在她的掌心,她也面色不变,只怕宋润再受半点伤害。
军医面色十分不好,一见宁遇进来就说:“宁将军,主帅情况不好,可不能容人胡来啊。”
“宁将军,几年前九殿下重伤性命垂危,就是这个秦姑娘救回来的,如今没有合适的大夫,让她试一试吧。”周野帮着说话。
军医还是不愿意:“她一个女人。。。”
“让她试。”二嫂嫂直接打断军医的话,她虽柔弱,却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。
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,全都盯着秦玊。
秦玊将所有伤势都检查了一番后才直起腰,打开自己的另一只箱子,从里面倒出两颗丸药:“伤口腐烂化脓,腐肉是一定要割掉的,右腿的最为严重,如果清理伤口之后还是不行,这条腿就保不住了,先用丸药替他吊住气,你们也考虑一下,要不要冒这个险,另外,他被狼咬过,狼牙有毒,很难保证会不会疯病,如果了疯病,也是活不了的,被他抓到咬到都有可能感染疯病。”
“割肉之痛,以王爷现在的身体情况受的住吗?”二嫂嫂赶忙问。
秦玊把桌面腾空,将自己巷子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,神色冷漠:“有麻沸散,不会很痛,而且,他现在的情况也不比割肉好受到哪里去。”
看她摆出大小不一七八把手术刀,周野越肯定自己心里的猜测,对宋润活着的希望也越大了。
“若是王爷撑不住了怎么办?”宁遇十分担忧,虽然二嫂嫂答应医治,可人要是被治死了,他们也脱不了责任。
秦玊动作一顿:“怕人死了担责任,可以选择不治,以他现在的情况,撑不过三天。”
“治,我们治。”二嫂嫂赶紧说道:“只要有一丝希望,也要治。”
秦玊看了她一眼,没有说话,继续摆放自己的东西:“热水,火盆我都需要,再给我拿个盆子装腐肉,烛火也不够亮,再多拿几盏过来。”
宁遇立马安排人去准备她需要的东西,几人也不敢出去,只拉个屏风遮挡。
二嫂嫂伏在宋润耳边,小心翼翼的蹭了蹭他的头:“我知道你很疼,为了我,为了孩子们,撑一撑,算我求你。”
宋润平静的呼吸略略急促了些,显然他听见这些话了。
二嫂嫂擦去眼泪,朝着秦玊深深一拜,也走到了屏风外头,秦玊已经做好了准备,等她一出去,就开始了自己的工作。
隔着屏风,几人能瞧见她在用烈酒擦洗宋润的伤口,只是弥漫的酒味又与他们平日里闻过的不一样,他们神色不安,周野却在熟悉的酒精味道里逐渐心神安宁。
擦洗过后,秦玊动手割肉,一条条腐肉被她丢在地上的盆里,刺鼻的血腥味让人作呕,即便隔着屏风,他们都能瞧见秦玊被血水染红的双手。
漫长的一夜过去,天色渐亮,却没人敢放松半刻,为了不让宋润失血过多而死,秦玊每清理好一个伤口,就得缝合止血,这是极其费力的事,她做的很细致,缝合伤口的针线都泡在酒里,每用一根就用银制的镊子夹一根出来。
烛台燃尽,阳光洒落,帐篷里明亮非常,将最后一个伤口仔细包扎好后,秦玊洗了手,往宋润的脖颈探了探,确认脉搏正常后,她这才松了口气,脚步一个踉跄,直接腿软的站不住,跌跌撞撞的滑坐在了地上,两条胳膊酸痛的根本抬不起来,腰背也酸痛的仿佛断了一样。
“好了。”
她说好了,二嫂嫂立马冲过去,先看了一眼被绷带包裹住全身的宋润,随即就转身跪在秦玊面前:“姑娘大恩,请受我一拜。”
秦玊很受不了这种感谢方式,但如今却没有半点力气躲避。
“喝些水吧。”周野端来一杯热水,秦玊都没顾上道谢,立马凑过去咕咚咕咚一饮而尽,随即越瘫软在地上。
宁遇也凑过来细看,见宋润还活着,不由的松了口气,又看向秦玊,心里不免佩服:“多谢姑娘。”
秦玊根本没有力气与他们客套,瘫软在地上一言不,周野有意扶她到椅子上去歇歇也被她拒绝了。
血水和腐肉全被拿走,屏风也撤了,二嫂嫂细瞧着宋润,当真是一眼都舍不得眨,生怕他有什么动静自己瞧不见。
些许缓过来一些力气后,秦玊这才哑着嗓子说道:“麻沸散的效果不会很长,我用了三次药才撑到结束,等药效过了,浑身剧痛是免不了的,但不能有任何挣扎,伤口的线不会融进肉里,等愈合的差不多了,还要拆掉,右腿伤到了骨头,即便是保住了腿,走路也会不太方便,还有狼毒,那个我无法确定他会不会病,狼毒的潜伏期挺长的,有些几天就没了,有些要十几年,这都说不准。”
“活着就好,活着就好。”二嫂嫂并不敢奢求太多。
周野忙问:“如今天气还很暖和,伤口会不会再次化脓?”
“不会。”秦玊说的很肯定:“我擦过青。。。药了。”
她就说了一个字,周野却立刻联想到了一个熟悉的药,只是他不敢确认是不是真的。